德國綠黨金融專家 Lisa Paus 試圖確認 Kundamm-Karee “Fürst” 專案所有人，但是未能如願以償。這項專案是位於柏林知名街道 Kurfürstendamm 大道，占地約 635,071 平方英尺的區域，規劃建設辦公大樓、零售商店和藝術畫廊。2021 年，專案第七次易主，斥資 10.2 億歐元（13.2 億美元）。Paus 猜測專案由俄羅斯寡頭支持，但在竭盡所能深入挖掘後，仍然未能獲知專案所有人的身分。¹

隱瞞受益所有權是德國防範金融犯罪工作面臨的眾多問題之一。2022 年，防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對德國進行評估，發現諸多缺陷，包括控制措施欠缺、監管脫節、現金過度使用等。德國財政部長 Christian Lindner 甚至將德國稱為「洗錢天堂」。²

為遏制非法資金流動，德國財政部於 2023 年 7 月宣布設立聯邦防範金融犯罪管理局 (Federal Authority for Fighting Financial Crime)。這是一個國家機構，負責打擊國內洗錢問題、培養領域專業技能。³ 未來，它又必須發起哪些攻堅戰？

現金為王

德國對現金交易的限制極為寬鬆，導致其國內的防制洗錢工作難度攀升。個人無需出示身分證明即可花費 10,000 歐元（10,991.75 美元）。2020 年，例外規定出現——貴金屬買家花費超過 2,000 歐元（2,198.35 美元）時需要出示身分證明。⁴

由於現金使用便捷，德國成為犯罪分子的庇護所。1991 年，兩德統一引發動亂，前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各州需要借助私人投資應對嚴峻的經濟形勢。當時，他們並未留意組織犯罪，同時缺乏應對措施。因此，義大利黑手黨家族趁虛而入，開始接管德國房地產市場。⁵

反貪污活動家、稅收政策專家 Christoph Trautvetter 在接受 Exberliner 專訪時表示，「在義大利，使用現金購買超過 1,000 歐元 [1,098.60 美元] 的任何物品均屬違法行為。但在德國，你可以帶好幾個行李箱的現金去買房子。」⁶

記者 Petra Reski 發表過多篇有關反黑手黨的文章，他認為德國政府任重道遠。「德國沒有打擊 [黑手黨] 的政治意願……因為德國政客將 [黑手黨] 的投資視為經濟驅動力。資金到位即可，他們並不關注具體來源。」⁷

防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在 2022 年評估報告中指出，不動產經紀商對於現金缺乏控制措施。德國已意識到這個問題，但至今採取的行動寥寥可數。⁸

藏在眼皮底下

現金監管薄弱並非困擾德國房地產行業的唯一問題。正如 Lisa Paus 案例所示，德國不公開土地登記冊。所以此類資料很難獲取，即使可以取得，手續也非常繁瑣。⁹

柏林有近 200 萬套公寓，其中四分之一為私營公司所有。雖然所有權轉讓登記冊是公開的，但是對旗下子公司數量龐大的企業而言，要找到公寓所有人，就必須查詢柏林的每個登記處，而登記處可否提供有關資訊也是未知數。¹⁰

若是空殼公司介入，情況會變得更糟。英國億萬富翁 Pears 兄弟在柏林的 6,000 套公寓是透過盧森堡約 50 家公司購買的，所有這些公司都與賽普勒斯和英屬維京群島的空殼公司有關聯。投資基金擁有柏林 5%-10% 的公寓，其中許多基金在離岸金融中心操作。¹¹

為了應對這一現象，德國政府於 2022 年宣布建立集中式房地產所有權資料存取制度。¹² 該計畫於 2023 年 7 月 23 日啟動。目前，所有土地登記處都要向 Transparency Register 提交資訊，包括所有人姓名或其代表企業的名稱以及其他重要詳情。¹³

但問題依然存在。2022 年，歐洲法院在一項裁決中將公眾對受益所有權登記冊的存取權限認定為「無效」，隨後德國立即關閉了對 Transparency Register 的開放存取權限。¹⁴

迷失在虛空中

現金的不當使用以及房地產行業和其他企業的營運產生大量可疑活動，對德國金融情報機構造成壓力。

2019 年，德國媒體報導，該機構積壓了超過 4.6 萬份可疑活動報告，無法及時處理。2020 年 7 月 14 日，州檢察官持搜索票進入金融情報機構展開調查。¹⁵

但情況並未好轉。2022 年，媒體報導證實，積壓報告增至 10 萬份。截至 2023 年 3 月 21 日，積壓報告減至 3 萬份。2022 年 12 月，德國政府承認向防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隱瞞積壓情況，金融情報機構負責人 Christof Schulte 引咎辭職。¹⁶

德國金融情報機構有三天時間命令金融機構阻止可疑交易，但若在此期間沒有回應，則可立即實施交易，這意味著過去幾年已有數萬筆非法款項通過德國金融系統自由流動。¹⁷

歐洲理事會和德國議會金融犯罪問題顧問 Andreas Frank 認為，問題不僅在於金融情報機構人員嚴重不足，還在於主管機關阻礙共享資料。他在接受德國國際廣播公司《德國之聲》專訪時表示，「直到 2021 年和 2022 年，德國金融情報機構才獲得存取所需資料的權限，而至今也尚未取得完整的存取權限。」¹⁸

德國在 16 個州設有 300 個地區機構負責監控洗錢活動，這些機構各自為政，受到防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的批評。¹⁹ 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發現，2020 年德國共發起 3.7 萬次調查，但以洗錢罪名起訴的僅有 1,000 人。²⁰

聯邦防範金融犯罪管理局能否解決問題？

聯邦防範金融犯罪管理局將於 2024 年開始運作，未來預計將會面臨艱巨任務，但某些細節中似乎暗藏希望。

德國財政部計劃將國家金融情報機構納入新機構，雇用員工約 2,000 人。此外，聯邦防範金融犯罪管理局有意培養更多合格金融調查員，幫助減輕金融情報機構負擔，加快推動可疑活動報告篩查工作。²¹

此外，Lindner 承認德國各州防制洗錢機構存在過度分散問題，並承諾集中實施控制措施，推動登記記錄的數位化與聯合協調。²²

目前，新措施已開始受到外界批評。Finanzwende 是一家致力於提高金融部門透明度的非營利組織。其金融犯罪專家 Konrad Duffy 認為，「相比設立新機構，防制洗錢工作的典範轉移更加重要。」他在接受《德國之聲》專訪時表示，「除了強大的主管機關，我們還需要提高財富價值透明度、迅速實施承諾的現金購房禁令，以及改善髒錢沒收機制。」²³

結語

現金問題仍然存在，並且無法透過聯邦防範金融犯罪管理局徹底解決。德國政府需要限制和禁止現金使用，阻止非法資金流入德國，讓金融機構和主管機關能更輕鬆監控非法資金流動。聯邦防範金融犯罪管理局要成功履行使命，各層面的高度透明和有效溝通不可或缺。

德國防制洗錢新機構面臨嚴峻挑戰，但其設立有可能為加強防範金融犯罪工作鋪平道路。

Stefano Siggia，CAMS，Pideeco 資深顧問，比利時，stefano@pideeco.be,

1. Sara Seddon Kilbinger，“Germany considered ‘paradise’ for money laundering”（德國被視為洗錢天堂），Refire，2022 年 10 月 26 日，https://www.refire-online.com/investment/germany-considered-%E2%80%98paradise%E2%80%99-for-money-laundering/
2. 同上。
3. “Germany to set up new body to combat money laundering”（德國擬設立新機構打擊洗錢活動），路透社，2023 年 7 月 24 日，https://www.reuters.com/world/europe/germany-set-up-new-body-combat-money-laundering-2023-07-24/
4.  Ben Knight，“Why the mafia loves Germany”（為何黑手黨偏愛德國），《德國之聲》，2023 年 6 月 5 日，https://www.dw.com/en/why-the-mafia-loves-germany/a-65524610
5. Nicole Oubre，“The Effects of the Italian Mafia in Germany”（義大利黑手黨在德國的影響），Willy Brandt School of Public Policy 部落格，2020 年 1 月 17 日，https://thebulletin.brandtschool.de/the-effects-of-the-italian-mafia-in-germany
6. Ruth Schneider，“Who owns Berlin?”（柏林在誰手中？），Exberliner，2020 年 5 月 29 日，https://www.exberliner.com/politics/who-owns-berlin/
7. Ben Knight，“Why the mafia loves Germany”（為何黑手黨偏愛德國），《德國之聲》，2023 年 6 月 5 日，https://www.dw.com/en/why-the-mafia-loves-germany/a-65524610
8. Sara Seddon Kilbinger，“Germany considered ‘paradise’ for money laundering”（德國被視為洗錢天堂），Refire，2022 年 10 月 26 日，https://www.refire-online.com/investment/germany-considered-%E2%80%98paradise%E2%80%99-for-money-laundering/
9. Ruth Schneider，“Who owns Berlin?”（柏林在誰手中？），Exberliner，2020 年 5 月 29 日，https://www.exberliner.com/politics/who-owns-berlin/
10. 同上。
11. 同上。
12. Sara Seddon Kilbinger，“Germany considered ‘paradise’ for money laundering”（德國被視為洗錢天堂），Refire，2022 年 10 月 26 日，https://www.refire-online.com/investment/germany-considered-%E2%80%98paradise%E2%80%99-for-money-laundering/
13. Franziska Hahn、Martin Bartlik 博士、Martin Knaup 博士等，“German Transparency Register – What you need to know about the obligation to register (not only as a property owner)”（德國 Transparency Register——登記義務須知（不僅針對財產所有人）），TaylorWessing，2023 年 4 月 3 日，https://www.taylorwessing.com/
    en/insights-and-events/insights/2023/03/german-transparency-register
14. Maria Maggiore 和 Laure Brillaud，“Dark screen for transparency: public access to ultimate ownership data abolished by European Court of Justice”（透明度危機：歐洲法院廢除公眾對最終所有權資料的存取權限），Investigate Europe，2022 年 11 月 30 日，https://www.investigate-europe.eu/en/posts/public-access-to-ubo-abolished-by-european-court-of-justice
15. Daniel Travers、Marcel Michaelis 和 Janina Heinz，“Germany raids its own financial intelligence authority over backlog of suspicious activity reports”（德國針對可疑活動報告積壓問題突擊搜查金融情報機構），Freshfields Bruckhaus Deringer，2020 年 7 月 17 日，https://riskandcompliance.freshfields.com
    /post/102gbph/germany-raids-its-own-financial-intelligence-authority-over-backlog-of-suspicious
16. Germany to set up new body to combat money laundering”（德國擬設立新機構打擊洗錢活動），路透社，2023 年 7 月 24 日，https://www.reuters.com/world/europe/germany-set-up-new-body-combat-money-laundering-2023-07-24/
17. Daniel Travers、Marcel Michaelis 和 Janina Heinz，“Germany raids its own financial intelligence authority over backlog of suspicious activity reports”（德國針對可疑活動報告積壓問題突擊搜查金融情報機構），Freshfields Bruckhaus Deringer，2020 年 7 月 17 日，https://riskandcompliance.freshfields.com/
    post/102gbph/germany-raids-its-own-financial-intelligence-authority-over-backlog-of-suspicious
18. Ben Knight，“Why the mafia loves Germany”（為何黑手黨偏愛德國），《德國之聲》，2023 年 6 月 5 日，https://www.dw.com/en/why-the-mafia-loves-germany/a-65524610
19. Inci Sayki，“Experts: Germany Must do More to Combat Money Laundering”（專家：德國須採取更多措施打擊洗錢活動），組織犯罪與貪腐舉報計畫，2022 年 8 月 30 日，https://www.occrp.org/en/daily/16707-experts-germany-must-do-more-to-combat-money-laundering
20. Sara Seddon Kilbinger，“Germany considered ‘paradise’ for money laundering”（德國被視為洗錢天堂），Refire，2022 年 10 月 26 日，https://www.refire-online.com/investment/germany-considered-%E2%80%98paradise%E2%80%99-for-money-laundering/
21. Kyle Brasseur，“Reports: Germany targeting 2024 for new AML agency”（報告：德國計劃於 2024 年設立新的防制洗錢機構），Compliance Week，2023 年 7 月 27 日，https://www.complianceweek.com/regulatory-enforcement/reports-germany-targeting-2024-for-new-aml-agency/33361.article#toggle
22. Sara Seddon Kilbinger，“Germany considered ‘paradise’ for money laundering”（德國被視為洗錢天堂），Refire，2022 年 10 月 26 日，https://www.refire-online.com/investment/germany-considered-%E2%80%98paradise%E2%80%99-for-money-laundering/
23. Ben Knight，“Germany announces crackdown on money laundering”（德國宣布打擊洗錢活動），《德國之聲》，2022 年 8 月 26 日，https://www.dw.com/en/germany-announces-crackdown-on-money-laundering/a-62941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