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時期急劇增加的人口販賣活動加上移民問題，導致大量舉目無親的移民和難民兒童面臨風險，可能淪為機構相關販運活動以及各類虐待和剝削行為的受害者。

自烏克蘭被入侵以來，全球登記難民超過 600 萬人。¹ 聯合國難民事務資深專員指出，在流離失所的人員和難民中，絕大多數為婦女兒童。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稱，「烏克蘭戰爭已迫使 200 多萬烏克蘭兒童逃離該國、100 多萬的兒童仍在烏克蘭流離失所。」 ²此外，據估計，2022 年 2 月以來，已有近 2 萬名兒童被帶離烏克蘭並送往俄羅斯及俄占地區。³ 然而，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因為此數目是根據父母或監護人等目擊者報告已經被移走的兒童人數。事實上，有活動人士稱，被強行帶至俄羅斯或俄占地區的兒童可能達到數十萬。⁴

部分流離失所的烏克蘭兒童被安置在俄羅斯和克里米亞至少 88 家的孤兒院或類似機構。⁵ 有研究顯示，俄羅斯政府可能自 2022 年 2 月以來經營著一個「大規模有系統的營區和其他設施網絡，其中已收容至少 6,000 名烏克蘭兒童」。就此，已在俄羅斯和俄占地區發現 43 處設施。⁶ 有的兒童因為戰前即是孤兒，或其父母或監護人死於戰爭衝突，所以被安置於孤兒院等機構。有的兒童由父母或監護人安排，自願進入相關機構，避免捲入俄烏戰鬥部隊間的衝突。但還有其他兒童是被迫離開父母或監護人。這些機構和臨時住所人滿為患，無法容納大量湧入的兒童，而且長期存在設施落後、資金不足以及貪污和官僚主義盛行等問題。

兒童和機構相關販運

2019 年，聯合國大會承認兒童機構與人口販賣活動有關連性。⁷ 歐盟內政事務專員 Ylva Johansson 指出，「有報導稱，犯罪分子從烏克蘭孤兒院擄走孤兒，在越過邊境時冒充孩子親屬，然後利用他們從事販運」⁸ 美國國務院《2022 年人口販賣報告 (TIP)》指出，「被收容在國營孤兒院的約 10.4 萬名兒童面臨極高的販運風險。據稱，對於機構內的女童和男童遭到性販運和勞力販運，幾家國營寄宿機構和孤兒院的官員不是同謀就是視而不見。」 ⁹尤其是受俄烏戰爭影響的兒童可能從這些機構消失或被遺棄。

Disability Rights International (DRI) 對烏克蘭機構中約 10 萬名遠離社會生活的烏克蘭兒童遭受的人權侵犯行為進行了為期三年的調查，並據此對相關形勢表達了擔憂——這些機構被用作犯罪網絡的招募工具，幫助販賣者找到可供剝削的弱勢兒童。¹⁰ 反人口販賣組織以及曾被這些機構收容的人員向 DRI 報告稱，兒童在這些機構內外遭到有計畫地販運和各種形式的剝削。

孤兒院販運是指將兒童招入機構，進行剝削和經濟利益的行為。這些機構看似熱心公益，實則是為犯罪網絡提供掩護。犯罪分子利用欺騙、脅迫、暴力等手段，確保持續向這些機構輸送兒童。孤兒院管理者可能利用父母的社會經濟差距，付費給「兒童尋找者」讓其假意承諾為孩子及其家庭提供機會，說服父母將孩子送入或賣給孤兒院。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兒童也可能是因為殘疾、貧困，或父母被認定不適合撫養子女而被安置於孤兒院。一旦進入這些機構，兒童可能受到各種形式的剝削，以換取經濟利益。

孤兒院販運通常涉及為兒童偽造孤兒身分。這種做法稱為「書面致孤」，具體包括偽造身分證件、篡改父母死亡證明、編造出生證明以及編造遺棄或放棄證明文件等。有時，兒童也會被指使在志工和訪客面前假扮孤兒。

兒童可能被販運到機構以外，遭到其他形式的剝削。販運者知曉兒童的脆弱及可能在機構中缺乏情感支持。因此，兒童很容易被販運者利用以謀取經濟利益。據瞭解，販運者會透過誘騙等操縱手段直接在機構中接近兒童，也會利用部分兒童逃跑的想法。就此，Lumos 還指出，寄宿機構中的兒童面臨更高的失蹤機率和超高的剝削風險。在某些情況下，機構人員可能沆瀣一氣，直接參與兒童販運。

人口販賣下的兒童受害者可能會被安置在機構，有時是出於「保護」考量，有時則是因為執法機關認定這些兒童不屬受害者。在其他情況下，將兒童送入機構，可能是因為沒有其他可行替代方案。就此，兒童可能在這些機構中再次面臨人口販賣風險。所以，將人口販賣受害兒童送入收容機構會增加進一步剝削的風險，導致剝削行為周而復始。對販運者和犯罪網絡而言，將兒童送入收容機構等於創造剝削機會。

離開機構的年輕人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從機構「畢業」或因年齡太大而無法繼續留在機構的人，一類是逃離機構的人。後者可能在重新融入社會時面臨挑戰（如就業、高等教育等），極易遭遇人口販賣。因此，他們可能成為販運者或犯罪網絡的目標，也可能為了生存而同意被剝削和利用。

人口販賣的類型

勞工剝削

DRI 指出，「國際移民組織 2014 年狀況報告顯示，勞工剝削是烏克蘭最常見的販運形式。La Strada 表示…… 國內勞力販運已成『主流』。」¹¹ 此外，DRI 調查員發現，大多數機構中的兒童都面臨著強迫勞動，只不過以「復健」和「職業培訓」的名義加以掩飾。強迫勞動最常見於農業（如耕種）、工業（如建築、採礦）和其他服務業（如街頭工作）。美國勞工部稱，「2020 年，俄羅斯在烏克蘭東部引發的衝突…… 限制了烏克蘭政府解決烏克蘭全境惡劣童工問題的財務能力和制度能力。」¹²

性剝削

DRI 報告稱，根據反人口販賣組織以及曾被孤兒院收容的人員的說法，性虐待和性剝削在機構中時有發生，通常始於 13 歲。兒童性剝削可能發生在機構中。不法分子會把這些機構作為基地，將這裡的兒童送往犯罪分子身邊，事後再帶回機構。性剝削也可能發生在兒童離開機構後。這些機構可能將兒童賣給出於以性剝削為目的參與人口販賣的犯罪網絡。¹³ 這些機構可能成為兒童賣淫剝削的基地。此外，DRI 指出，女童還很容易淪為製作兒童性虐待材料的受害者。

器官摘除

住在機構的兒童，尤其是殘疾兒童，面臨著極高的器官摘除風險。《電訊報》指出，「烏克蘭一直是東歐人口販賣活動的主要樞紐。此前有報導稱，犯罪集團掠奪貧困人口、摘除器官。」¹⁴

強迫乞討

國際移民組織報告稱，聯合國移民機構數據顯示，烏克蘭超過 25% 的人口販賣受害兒童被迫乞討。¹⁵ 這些兒童被迫乞討，並將所有（或幾乎所有）乞討所得上交剝削者。殘疾兒童遭遇被迫乞討的人口販賣風險極高，因為他們能獲得路人的更多同情。10 歲以下兒童因為年齡較小，也能討到更多的錢。來自衝突地區的兒童以及從貧困地區移居到高收入國家、地區或城市的兒童特別容易成為販運者的剝削目標、被迫乞討。

非法收養

兒童可能被販運到機構以外、遭到非法收養，全程可能涉及兩次機構相關販運的循環。第一次是不法分子先以「書面致孤」文件為依據，將兒童賣入機構，第二次是以付費收養為前提，將機構內的兒童賣給有意收養的家庭。此外，非法收養兒童後續可能導致其他形式的剝削和虐待。就此，DRI 報導稱，他們「採訪了美國的一個家庭，當時該家庭已收留烏克蘭某孤兒院的兩名兒童幾周。收養程序不包括背景核實或拜訪收留家庭。」¹⁶

童兵

人口販賣與戰爭衝突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就此，收容機構中的兒童可能被賣入武裝部隊、準軍事組織或叛亂組織充當童兵。美國國務院《2018 年人口販賣報告》指出，「許多兒童遭到綁架、被迫參戰。其他兒童則被迫成為搬運工、廚師、警衛、僕從、信差或間諜。女童可能被迫『出嫁』，或者遭到指揮官和男兵強姦。男女童兵經常受到武裝團體的性虐待或性剝削。」¹⁷ 據稱，烏克蘭境內受俄羅斯支持的組織會招募兒童參加軍事行動。¹⁸

結語

DRI 強調，多數國家或地區已開始縮減這些機構的規模，轉向更可持續的解決方案，如《聯合國兒童替代性照顧準則》提出的家庭和社區照顧方案。¹⁹ 但多年來，烏克蘭似乎已經重建大部分機構。此外，受短視思維和國際社會危機應對不力問題影響，國際捐贈者可能在無意間幫助維護特定體系，而該體系迫使兒童遠離社會生活。因此，大量資金湧入，或用於支持現有機構，或用於建設新的機構。²⁰ 這種兒童救助措施欠缺目標性，反而可能強化目前有害做法、壯大機構體系，使犯罪網絡有機可乘，在這些機構內外剝削兒童、換取經濟利益。²¹ 金融機構必須全面展開盡職調查，確保經濟支持不會流向販運者和組織犯罪集團。瞭解人口販賣風險指標也很重要。就此，建議訪問 ACAMSToday.org，瞭解更多資訊，獲取風險指標清單。該清單僅列舉部分指標，可用於識別可能參與兒童販運的組織。²²

Jonathan Dupont，金融情報機構調查員，加密貨幣、人口販賣和針對兒童犯罪問題領域專家，立陶宛, jonathandupont@protonmail.com

1. Operational Data Portal，Ukraine Refugee Situation（烏克蘭難民情況），聯合國難民事務資深專員，https://data2.unhcr.org/en/situations/ukraine
2. “Number of displaced children reaches new high of 43.3 million”（流離失所兒童人數創下新高，達 4,330 萬），聯合國兒童基金會，2023 年 6 月 13 日，https://www.unicef.org/press-releases/number-displaced-children-reaches-new-high-433-million
3. Children of War 主頁，https://childrenofwar.gov.ua/en/
4. Svetlana Osipova，“Unlawful Transfer: Inside The Russian System To Take Ukraine's Children”（非法轉移：轉移烏克蘭兒童的俄羅斯體系內幕），自由歐洲電臺 / 自由電臺，2023 年 6 月 1 日, https://www.rferl.org/a/inside-russian-system-taking-ukraine-children/32437567.html
5. Svetlana Osipova，“Children of war.Russia easily recognizes Ukrainian children as orphans and reluctantly returns them to their homeland—Sistema investigation”（戰爭之子：俄羅斯簡單粗暴地將烏克蘭兒童視為孤兒，無意將其送回祖國——Sistema 調查），Current Time TV，2023 年 6 月 1 日, https://www.currenttime.tv/a/deti-systema/32438220.html
6. “Russia’s Systematic Program for the Re-Education & Adoption of Ukraine’s Children”（俄羅斯針對烏克蘭兒童再教育和收養的系統化方案），Yale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Humanitarian Research Lab，2023 年 2 月 14 日，https://hub.conflictobservatory.org/portal/apps/sites/#/home/
   pages/children-camps-1
7. “UNGA 2019 Resolution on the Rights of the Child”（2019 年聯合國大會關於兒童權利的決議），救助兒童會，第 8 頁，2019 年，https://resourcecentre.savethe
   children.net/document/unga-2019-resolution-rights-child/#
8. “Commissioner Johansson's speech on the developing situation regarding refugees as a consequence of Russian aggression against Ukraine”（專員 Johansson 關於俄烏戰爭所致難民局勢發展的演講），歐盟委員會，2022 年 3 月 8 日，https://ec.europa.eu/commission/presscorner/detail/en/
   speech_22_8044
9.  “2022 Trafficking in Persons Report: Ukraine”（2022 年人口販賣報告：烏克蘭），美國國務院，2022 年，https://www.state.gov/reports/2022-trafficking-in-persons-report/ukraine/
10. Eric Mathews、Eric Rosenthal、Laurie Ahern 等，“No Way Home, The Exploitation and Abuse of Children in Ukraine’s Orphanages”（烏克蘭孤兒院兒童遭受剝削虐待、回家無望），Disability Rights International，第 4 頁，2015 年，https://gdc.unicef.org/resource/no-way-home-exploitation-and-abuse-children-ukraines-orphanages
11. 同上，第 8 頁。
12. “Child Labor and Forced Labor Reports”（童工和強迫勞動報告），美國勞工部，https://www.dol.gov/agencies/ilab/resources/reports/
    child-labor/ukraine; ；請參閱完整報告瞭解更多資訊：“2020 Findings on the Worst Forms of Child Labor”（2020 年惡劣童工形式調查結果），美國勞工部，2020 年，https://www.dol.gov/sites/dolgov/files/ILAB/child_labor_reports/tda2020/2020_TDA_BigBook_
    Online_optimized.pdf
13. Mark Townsend，“Sex trafficking trade forces women from Odessa to massage parlours in Britain”（性販賣交易迫使敖德薩婦女走進英國按摩院），《衛報》，2011 年 7 月 2 日，https://www.theguardian.com/law/2011/jul/02/odessa-ukraine-sex-trafficking-investigation
14. Jack Losh，“Ukrainian teacher accused of trying to sell student to organ harvesters”（烏克蘭教師被指控試圖將學生賣給器官採集者），《電訊報》，2016 年 11 月 22 日, https://www.telegraph.co.uk/news/2016/11/22/ukrainian-teacher-accused-trying-sell-student-organ-harvesters/
15. “’See a child begging? Call the police!’UN Migration Agency Calls on Ukrainians to Fight Child Exploitation”（「看到兒童乞討？馬上報警！」聯合國移民機構呼籲烏克蘭民眾打擊兒童剝削），國際移民組織，2018 年 5 月 22 日，https://www.iom.int/news/see-child-begging-call-police-un-migration-agency-calls-ukrainians-fight-child-exploitation
16. Eric Mathews、Eric Rosenthal、Laurie Ahern 等，“No Way Home, The Exploitation and Abuse of Children in Ukraine’s Orphanages”（烏克蘭孤兒院兒童遭受剝削虐待、回家無望），Disability Rights International，第 6 頁，2015 年，https://gdc.unicef.org/resource/no-way-home-exploitation-and-abuse-children-ukraines-orphanages
17. “Trafficking in Persons Report 2018”（2018 年人口販賣報告），美國國務院，第 33 頁，2018 年，https://www.state.gov/wp-content/uploads/
    2019/01/282798.pdf
18. “2020 Findings on the Worst Forms of Child Labor”（2020 年惡劣童工形式調查結果），美國勞工部，2020 年，https://www.dol.gov/sites/dolgov/files/ILAB/child_labor_reports/tda2020/2020_TDA_BigBook_Online_optimized.pdf
19. “United Nations Guidelines for the Alternative Care of Children”（聯合國替代性兒童照顧準則），救助兒童會，2010 年, https://resourcecentre.
    savethechildren.net/document/united-nations-guidelines-alternative-care-children/
20. Laurie Ahern，“Ukraine Orphanages Feeder for Child Trafficking”（烏克蘭孤兒院淪為兒童販運活動的供給方），《赫芬頓郵報》，2015 年 6 月 2 日, https://www.huffpost.com/
    entry/ukraine-orphanages-feeder_b_7344882
21. 如需瞭解機構相關販運風險指標清單，請參閱：Jonathan Dupont，“Institutions-Related Trafficking: Ukrainian Children at Risk”（機構相關販運活動：烏克蘭兒童面臨風險），2022 年《今日 ACAMS 歐洲版》，2022 年 6 月 6 日, https://www.acamstoday.org/institution-related-trafficking-ukranian-children-at-risk/
22. 同上。